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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塞下曲】壹佰:春寒

女帝践祚,蓬山兴起,携巫族入主都城,拜族长以国师,改立国号为夏。


朝臣本以为,这是一场皇嗣夺权的宫廷内斗,没有人想到,同为拓跋氏的公主继位,竟是一场改朝换代的政变。夹在对立两端的新帝,毫不犹豫地完全回归巫族,太子余党,先帝亲信,连同国舅萧氏一族直系血亲,被尽数清剿。


刑场的血,整整三日都未洗刷干净。


帝王一怒,白骨如山。虽说拓跋氏与蓬山的确有宿仇,斩草除根亦是历来朝代更迭时,不得不为的明智之举,可王座上的那个新面孔,还是令世家权臣惶恐不安。


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,从这一系列的动作来看,新任女帝接下来的火,一定足以烧干整个都城。


而一直手握朝纲命脉的世家,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,把这股火,掐灭在火苗里。






宫墙之内,朝堂已然翻了天。可宫墙之外,寻常人家的生活,并没有任何变化。


连年战乱与饥荒的打击下,人对灾难的感知渐渐麻木。一场短暂的逼宫之乱,并不会让早已习惯颠沛流离的人们记上太久。


朝代更迭,江山易主,对于日日为一顿饱餐耗尽心力的平民百姓来说,不过是天高皇帝远的传说。没有人愿意,更没有必要从接踵而来的生存危机中分出仅剩不多的精力,探究与自己无关的故事。


处境不会有变化。千百年来,一向如此,是谁都一样。因此,女帝即位,街头巷尾,新政与变法的传播速度,远比不上捕风捉影,添油加醋的宫闱秘事。


有人说,女帝先前痴傻无状,后得神谕,骤然恢复,此为神明附体,必定是救世圣人。也有人说,女帝弑父杀兄,为天道不容,此等妖女把持朝纲,祸乱天下,其所拥之境必遭天谴。在这之中,还夹杂着敌国质子魅惑主上,妄图借控制女帝,帮南越打进来,进而一统天下的阴谋论。


谣言总有出处,传出它的人,定然希望它能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刃,不脏了自己的手,便能替自己斩向目标之人。


不过最近,此类传言都渐渐平息,都城目光中心,被一场巨大的葬礼所取代。





祁廉,女帝亲信,开国功臣,薨逝于登基前夜,追封卫将军,享将军仪仗,谥忠武。女帝亲临,皇城禁军,路祭百里,浩荡悲歌。


祁将军没有自己的府邸,停灵之处,选在了城中街口的财神客栈。



拓跋雁记得他曾说过,待到事情结束,他要去找双双,给她做保镖。


灵柩抬到门口时,财神客栈大门紧闭。以往客似云来,全年无休的小楼,这会儿却静得出奇。


“双双……”


拓跋雁叩响紧锁的大门,无人回应。良久,楼上的窗子大开,樊双双探出头来,满脸期待地对着下面的拓跋雁和沈云谏喊话:


“小雁,你们回来了?祁廉呢?”


无人应声。


拓跋雁忍住眼泪,垂首不语。


窗子啪地关上,门内传来急促的下楼声,片刻后,紧锁的房门大开,樊双双绕过立在正中的漆黑棺椁,直奔向抽泣的拓跋雁。


“小雁,祁廉说好了回来干活的,他人呢?”
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
拓跋雁没敢看她,只是低着头流泪。旁边的沈云谏一言不发,一身缟素衬得人毫无血色,只是眼神空洞地,看着身旁的灵柩。


祁廉没有家人,沈云谏自请以义弟身份送葬。


“你们不会要告诉我,他藏在这里吧?”


樊双双哑然失笑:“我才不信呢,一定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的。


你看,他比我高那么多,怎么能闷在这么窄的箱子里呢?这个人平时,见到我嘴巴就不停,现在这里面这么安静,怎么会是他?别闹了!快抬走啊!”


樊双双说着,语气中满是愤怒与不解,似乎是急于确认什么,她对着漆黑的灵柩,狠狠踹了一脚,原本平静的脸上,霎时浮上浓重的怒气:


“祁廉!你个坏东西!账也不会算,生意也不会拉,

我就指望你能当个保镖,干干体力活,你躲在里面一动不动,算怎么回事啊?!你给我出来!我樊大掌柜,从来不做亏本买卖!你出来啊,你不出来,我就不雇你了!”


樊双双越说越激动,对着棺椁又踢又打,双眼通红,她大声呼喊着,声音已经吼到嘶哑。


明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,里面的人,却再不会给她一丝回应了。


拓跋雁早已泣不成声,抱着樊双双的胳膊,不住地道歉:


“对不起……双双……对不起,我没护好他。


让他回家吧……”


回家……


樊双双看向偌大的客栈,空空荡荡。门口,几只毛茸茸的小土狗不知何时,竟围到了她的身边,正对着她摇尾巴。


这是祁廉喂大的小狗,每次他奉命来收账时,都会忙里偷闲,坐在门槛上一边晒太阳,一边逗它们玩。小狗们也很听他的话,他走到哪,它们便跟到哪。


阴云密布的天,似乎在空荡荡的门槛处投下了一道光。樊双双看着那里,仿佛又看见了正在逗狗的祁廉,正对着她憨笑。


“傻子……”


樊双双转身,偷偷抹了一把眼泪,默默将大门敞开。


仪仗入室,忽有一阵劲风吹过,掀倒了窗边的桌子。


那是先前他们一行人,最喜欢的位置。


樊双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急忙跑过去,发现桌面下的夹缝里,藏着一个薄薄的账本。祁廉说要帮她打理生意,于是她便将一个小主顾的生意交给了他,但一直没什么回音。


账本似乎被反复翻看多次,上面记了不少东西,墨水和折痕让它变得沉甸甸的,比原本的册子更厚实。


樊双双捧着它,小心翼翼地翻开———里面是祁廉手抄的算经,价目,以及樊双双嘱咐过的每一句话。


眼前的账目渐渐模糊,樊双双的眼泪,噼里啪啦地滴在本子上,晕开一小块墨迹。她认真地摩挲着每一页,似乎能看到祁廉皱着眉头,认真又笨拙地记录的样子。


翻到最后时,樊双双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

“噗…这个傻子……”


她拿着账本,摊在拓跋雁和沈云谏面前,指着最一页账目笑了,脸上挂满泪珠:


“噗…三七二十四……三七二十四……


你们看,三七二十四,这个傻子又算错了账,害我亏了十几两……”


樊双双不停地重复着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错漏,对着空气嘲弄着。拓跋雁和沈云谏,也跟着樊双双,含着眼泪笑了出来。


恍惚间,仿佛回到几人刚刚结盟的光景,高朋满座的客栈正厅,樊双双跳起来,指着算错帐的祁廉,害她亏了茶叶钱。


祁廉,你赔我钱………


我亏大了,我亏大了啊………






财神客栈闭门谢客,整整半月,一向爱财如命的樊掌柜停了商号下的所有生意,几乎是将能拿的钱全都用上,极尽所能,给祁廉随葬最好的东西。


每个人都有自己表达哀思的方式,这是樊双双的方式,大哭大笑,快意吞吐,用她认为最好的东西,和最赤诚情爱,送了他最后一程。


与此同时,还有一个人,却与之完全相反。


沈云谏从始至终,一滴眼泪都没有掉。


自拓跋雁平安坐上王座,朝拜的重臣陆续离开后,沈云谏一直提着一一口气便松懈下来,猝不及防地倒在雁儿面前。


好在薛济怀早有准备,早就备好了药浴和针灸,此番身心俱损,原本就虚寒的底子必定被伤了个彻底,若是不能好好调养,只怕会病入肺腑,影响寿元。


薛济怀原以为这人已耗尽了心力,没个十天半月醒不来,却不曾想,床上苍白虚弱到随时都会散去的人,竟不到两个时辰便醒了过来。


彼时天刚蒙蒙亮,沈云谏的眼睛,已经恢复至能借着光辨清大体的轮廓。他摸索着走到门边,执意要为祁廉的丧礼主事。


薛济怀和拓跋雁知道拦不住,也没忍心拦他。这是祁廉的最后一程,若是让他心有遗憾,郁结于胸,以他的性子,定会抱憾终生。


薛济怀只能一直陪在他身边,时刻照顾着。


好在沈云谏也不用他操心,给药就乖乖喝下,施针时就算再痛,也忍着一动不动,一声不吭。


可这却让薛济怀更加忧心,这人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掌事的工具,一边料理祁廉的后事,一边暗中帮拓跋雁批阅堆积如山的折子。


他好好喝药,也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撑得久一些,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问题罢了。


终于,在祁廉的后事彻底完成的那天,沈云谏再也支持不住,早已垮掉的身子彻底倒下了。


那是个安静的午后,满座宾客尽数散去,沈云谏只身一人,坐在空荡荡的屋子发呆。


北狄,现在应该是大夏。这里的冬日格外漫长,一场冰雨,勾起了来势汹汹的倒春寒。窗棂与地面都结了薄薄一层白霜,刚刚抽芽的嫩叶,还未来得及看到春日的暖光,便又被突如其来的冰雪盖住,冻毙于重蹈覆辙的寒冬。


像是一场温暖的幻觉。


沈云谏独自一人,靠在屋内的躺椅上,他穿得很厚,手中还握着雁儿先前送他的貂绒手炉。


他就这样安静地坐了许久,听雪落青松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,又似乎只是太累了,只是合眼休息。


正因他这再难受也不吭声的性子,薛济怀发现他时,他已昏过去许久。只是晃了晃他的肩,整个身子便彻底脱力,软绵绵地倒在地上,唇角一丝鲜红蜿蜒而下,映着惨白的脸,触目惊心。


接下来的几日,沈云谏像是熬干了全部的心力,陷入沉沉的昏迷。内伤与旧疾接连发作,连绵的高烧将本就强烈的痛感无限放大,折磨得他一刻不得安稳。


深陷梦魇,难以脱身。


同生共死,患难与共的祁廉在他面前离去,于他而言,恸入肺腑。许是打击实在过大,沈云谏习惯性地压抑着,尽可能去平静地面对。可这股郁气越是压抑,便越强烈,这份痛苦转入梦中,变成深深的梦魇,日日叩击着沈云谏的心魂。


祁廉走的时候,他看不见。


他看不见祁廉的伤势,看不见他最后的表情,只能听见他燃尽生命的嘶吼,以及最后那句支离破碎的——


主子,祁廉任务完成了。


他用性命完成任务,可他,却没能看到他最后一眼。


巨大的愧疚于痛苦,连同心中永远的遗憾,发酵出千百种惨烈的想象。沈云谏一直在同一个梦魇中挣扎,梦中,祁廉重复地,无数次倒在染血的沙场上,以种种惨烈的模样,握着沈云谏的手说:


“主子,祁廉……任务……完成了……”


沈云谏不知是第几次力竭昏睡,也不知是第几次急喘着醒来。梦里,他每一次都竭尽所能地去救,可每一次,却都以失败告终。


他救不了祁廉,也没等到能救自己的人。


女帝新政,各种问题堆积如山,世家权臣虎视眈眈,似要把王座上这个稚嫩的姑娘剥皮拆骨,制成他们手中的牵线傀儡。


拓跋雁一刻也不敢放松,她原本就是因得了于太子党势同水火的世家支持,才得以求援,登上帝位。现如今,太子的风波已过,面对着风暴后重新洗牌的大片领土与猎物,女帝与世家的关系,必定要翻到新的一页。


在她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,无数双鹰隼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,力图找出任何一处有可能演化为把柄的错漏。


沈云谏便是其中一处。


他本就是外族质子,无权干政。即便他已与南越断绝,即便雁儿据理力争,明确列出他的战功,也无济于事。


封沈云谏为左相之事,被接连驳回。民间谣言四起,更有白发苍苍的老臣直接在朝堂撞柱死谏,文武朝臣联名血书,恳请女帝切莫被面首之色蒙蔽,凡事以大局为重。


真是一场里应外合的好戏。


整个朝堂,都已被世家把持。他们反对,只是想继续站在最高的位置,因此才不能把如此重要的位置拱手让人罢了。


拓跋雁心中很清楚,奈何她势力还不够,她现在除了乖乖蛰伏,什么都做不了。


于是,她不敢去看沈云谏,哪怕一丝普通的关心,都会化作敌对世家的利箭,稳稳刺向早已身心重伤,心力交瘁的人。


她很想他,但现在,她必须保护他。


只是薛济怀那边传来的消息,一次差过一次,拓跋雁实在耐不住翻涌的思念,在一个寂静的雪夜,背着所有人,偷偷潜入沈云谏的住处。


他应该早就睡了,无妨,她只是远远地看一眼,即便看不到,能离他近一些也好。


她很累,突如其来的身份变化,危机四伏的朝堂争斗让她惶恐不安,只有他才能让她安心。


拓跋雁轻轻推开院门,瞬间愣在原地。


本应躺在床上安睡的沈云谏,此刻正立在院中发呆。


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,苍白清瘦的人孑然而立,似清冷的病竹。他柔软的发丝半披在肩头,沾了许多雪漠,应是站了许久。拓跋雁进门时,他都未能察觉,只是定定地望着积雪覆盖的屋顶……


“云哥哥?”


雁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,眼前的人却毫无反应。


“云哥哥,你……怎么了?”


察觉到这人状况不对,拓跋雁快步走过去,轻轻揽过风雪中摇摇欲坠的身子。


“雁……雁儿?”


僵涩无神的眼眸微动,似是从梦中惊醒,沈云谏扶着抽痛的额头,循着声音,茫然地望着虚空:


“我刚才……好像看到祁廉了………”




//


登基后努力扮演好皇帝的雁儿⬇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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